他步步走近,行到云乔跟前。
云乔抱膝低首,没有抬头。
干涸的眼睛,突然又落了泪珠。
她听得出他的步音,即便未曾抬眼,也知晓是他。
而萧璟,瞧着她泪珠坠在血水中。
屈膝折腰,弯了膝盖,跪在地上,颤着手,给她抹着眼泪。
云乔握着碎瓷片的那只手,满是血污,一颤再颤。
她终于稍稍从血色中回神,顺着给自己抹泪的这只手,看向萧璟。
云乔眼眶空洞无望,像是一潭死寂沉沉毫无生机的湖水被抽干了水意,彻底干涸。
她喉咙沙哑干涩,话音半点没有旧日动听韵致,如同一副被人用蛮力,硬生生敲碎的破锣。
昂首望着萧璟,喃喃低语,一声声道:“我杀了人,我杀了他,他死了,他死了,我亲手捅死了他……我杀了人……”
一声又一声低喃,一点点将云乔心底的惧意和恐慌无限放大。
她神色空洞惊惶,整个人都脆弱的没有生机。
萧璟瞧着她这副模样,心里说不出的酸涩难过。
是啊,怎么会不酸涩,怎么会不难过啊。
她一惯温软良善,连踩死一只蚂蚁都未必忍心。
在扬州时,柳姨娘那样的恶人,她都心存不忍,气怒于萧璟要了那柳姨娘的性命。
她本是那样心底纯善的人,更是个养在深闺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要有多绝望,要如何穷途末路,才逼得那样温软的她,手染血色,要人性命。
又会有多么委屈难堪,多么可怖至极,才让她落得这样一身伤痕,寸衣未着,屈辱至极的,抱膝躲在一片血污之中,
萧璟嗓子艰涩难忍,看着她脸上,血色与泪珠交融的模样。
红着眼眶,嗓音哽咽的,哑声低语道:
“抱歉,我来迟了,让你受委屈了……”
他话落,抬手将云乔紧紧抱进怀中,任凭她身上的血污,染污他干净的衣襟。
云乔被他抱在怀里,双手紧紧攥着萧璟心口衣襟,噙着满眼的泪水,狠狠一口咬在了萧璟肩头。
她贝齿用了极大的力气,咬得自己脸颊两边的软肉都酸疼,齿尖将萧璟肩头的衣裳磨破,咬进皮肉里,吸着他的血,仍不松口。
萧璟吃痛蹙紧了眉心,却丝毫没松开抱着云乔的力道,反倒将她越抱越紧,由着她撕咬自己,由着她宣泄情绪,由着她手上的血污,脸上的泪痕,把他身上衣裳染污。
云乔咬着他肩头骨节皮肉发泄心中的委屈怨气,破锣般的嗓子,哭出极为沙哑难听的呜咽哭音。
她被折磨的太惨了,脸上的伤,身上的伤,都损了她的美艳。
而这嗓子,更是哭的几乎废掉。
此刻云乔的哭音,委实不算好听,更算不得楚楚可怜。
可是萧璟听在耳中,偏偏就是,不可自控的心疼。
他抱着她在怀里,伸手轻柔的揉着她脑后的乱发,
哑声一句句道:“抱歉……抱歉云乔……是我对不住你……都怪我……怪我没护好你……”
他没问那光裸着下体倒在血水中的男人,究竟有没有碰云乔。
他只是抱着伤痕累累的她,一声声说着抱歉,字字真心愧悔,同她道,怪他没能护好她。
萧璟到底是真心怜爱她的,他没有在她私逃后吃尽苦头时,得意洋洋的同她讲,瞧,你跑什么,跑出去,受尽了苦头就好受了吗?
他也没有追问,在这柴房里,那马夫究竟对云乔做了什么。
他只是心疼她,更不忍心,再揭她伤疤。
他抱着她怀里,从来爱洁如命的郎君,抱着满身血污,也许都被旁人碰了身子的她,只觉心疼,而无半分嫌弃。
无论从前如何爱恨难解,这一刻的萧璟,是的的确确,真心怜惜云乔。
可是此刻的云乔,情绪全然被这一日一夜的折磨羞辱控制,丝毫没有意识到萧璟的不同,更感受不到萧璟今日的温柔愧疚。
她还是恨萧璟,所以见到他后,听着他一声声说着歉意时,狠狠咬在了他肩头,齿间满是血腥味道,仍不曾松口,恨不能硬生生咬下他一块肉来都不解恨。
云乔咬得颊边软肉发麻发疼,哭声呜咽至极。
萧璟肩头不断渗出血色,那血腥味道,在她齿间,在他肩头衣裳处弥漫。
云乔咬得脱力,从他肩头滑落,无力的倒在他怀中。
萧璟抱着她,微微闭眸,手掌落在她后颈处,温柔爱抚,低声哄道:“乔乔,睡一觉吧,睡一觉醒来,噩梦,就结束了
他话落,扬手微微用力,打在了云乔后颈处,将云乔打晕了在怀中。
云乔后颈吃痛,本就脱力的身子,轻易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