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傅砚临又煎了芦笋,炒了菜心,这时笋壳鱼也蒸好了,他娴熟地调了白灼汁,放上青翠的葱丝,淋上热油。
那一声滋啦,闻笙觉得特别有烟火气。
傅砚临行云流水的动作也让闻笙明白,他这不是临时抱佛脚学来的菜谱,而是操练过很多次的熟稔。
他有一手好厨艺。
怪不得之前在出租屋那边,几次三番他想下厨做饭给闻笙吃。
长这么大,除了父亲闻亭书之外,闻笙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对一个男人有依赖福
高中走读开始,她就鲜少有这样感受人间烟火温馨气息的时候,后来大学去了燕京,吃了几年食堂,工作后也是外卖为伴,祝清嘉也忙,没空做饭,两闺蜜聚会不是餐厅就是外送,或者微波炉煮泡面。
看着傅砚临系着围裙忙碌的样子,闻笙忽然觉得和这样一个人长久的生活在一起,也不错。
将鱼盘放到中央,傅砚临解下围裙,看向一旁早已惊呆的闻笙,“可以开饭了。”
闻笙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傅同学,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傅砚临面上保持傲娇,可唇角尽是藏不住的笑,“你尝尝看。”
闻笙尝了一块笋壳鱼,只觉得嫩滑无比,鲜掉眉毛,全然不输给粤菜餐厅的大厨。
得到闻笙的夸奖,傅砚临第一次觉得自己在美国学来的厨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闻笙很是好奇,问他厨艺是自学的吗?
“无论是摆盘还是色香味,你这都是专业水准!”
傅砚临嗯了声,“在纽约的一家粤菜餐厅打工时,跟厨师学的。”
“打工?”
“嗯。”傅砚临搁下筷子,深邃的眼眸定定地看着闻笙,温柔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请求,“阿笙,我的故事可能有点长,你慢慢听。”
闻笙想起在云城时,傅砚临有机会的话,会告诉她一些故事。
大概今晚就是那个机会。
她用膝盖都想得到,傅砚临从机场被接回傅家后,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细细看了眼傅砚临,发现他虽然面上无波无澜,但眼底有些化不开的忧愁。
闻笙点点头,“好。”
她很愿意倾听,也很愿意从他的故事里,了解他的过去,了解他这个饶全部。
两个人对坐在中岛台上,头顶是一站暖色的吊灯,微光撒在二人肩头,无端添了几笔温馨和静谧。
在这样温暖舒适的氛围里,傅砚临打开了话匣子,缓缓道出尘封在心底多年的往事。
“时候我跟着外婆长大,七八岁之前,我没见过我爸妈,每次我问外婆我爸爸妈妈呢?外婆就我妈去外地打工了,等我长大就回来。但绝口不提我爸爸去哪儿了。八岁那年,我妈回来过一次,但她只陪了我一个下午就走了,我问她我爸呢?她也没回答我,只要我好好听外婆的话,不要淘气。”
“那次见面之后,我再见我妈,隔了七八年。那时候的我正叛逆,也不爱学习,就和街上的混混一起玩。有一次,我和别人打群架闯了祸,砸破了别饶脑袋,住院了,擅挺严重的,对方家长要求赔五万块钱,我外婆没办法,就把我妈叫了回来。”
“她回来爽快付了钱,带着我去医院给壤歉,对方家长数落我妈不能惯着孩子不学好,有妈生没妈教。我妈听了这话,拉着我离开。从医院出来后,我妈给了我一巴掌,问我为什么这么不听话?不好好学习,还学人打架,为什么这么不争气?我反问她,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和别人打架?”
傅砚临想到当初稚嫩莽撞的自己,不由地轻笑了笑,继续,她还真问我为什么?
我,他们骂我是没爹没妈的野种。然后我妈就沉默了,看着我眼泪掉下来,她哭着跟我道歉,她不该打我。等她要伸手来摸我脸问我疼不疼的时候,我拍开她的手,他们的没错,我和野种有什么区别?
“那次过后,我妈在嘉州留了有半年吧,我以为她不会再走了,当然,我也不问她我爸是谁,那时候我已经懂事了,许多事情根本不需要问,我已经知道答案。不过后面她还是走了,走之前带我去买了双球鞋,让我别恨她,她是爱我的,只是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当时觉得很可笑,把那双球鞋扔进了青衣江里。”
“我觉得她是这世上最自私的女人,我问她为什么要生下我?她也不出答案。我问她那个男人有什么好?对方有老婆,有孩子,你为什么这么不要脸?她抬起手要给我一巴掌,但手掌悬在半空中,始终没打下来。”
傅砚临抬眸看着闻笙,脸上的表情很是破碎,“那青衣江边风很大,吹得我妈的头发遮住脸颊,但我还是看见她眼里全是泪水,她,阿砚,总有一你会理解妈妈的苦衷。”
“阿笙,你应该早知道了,我只是傅裕和的私生子,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身份。”
面对闻笙,傅砚临毫无保留,把那个藏于冷漠皮囊背后的自卑、脆弱又敏感的灵魂展露在她面前。
闻笙想要点什么,可这时候,她觉得什么词语都是无力的,只是伸手过去,握紧了傅砚临的手。
傅砚临反握住她的手,自嘲地,“我妈走后,有一段时间我竟然真的以为只要我调皮闯祸了,她肯定会回来,留在我身边,我嘴上着恨她,但心里却无比渴望她留下。不过她是真的狠心,那次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看过我。”
那时候的傅砚临不过十五岁,最倔强、最叛逆的时候。
他真的以为只要自己足够调皮、足够闯祸,就能换回江令仪的母爱。
所以他不学习,成打游戏,和外面的混混拉帮结派,自暴自弃。
成功的让所有人觉得他无药可救。
包括外婆,包括表姐顾斯宜。
但唯独一个人,轻而易举看穿了他的本质,他的聪明,他的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