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大理寺卿汪晨明义正言辞,绯色的衣袖因为情绪激动,如水波般抖动。
面对汪晨明的质疑,叶娇照样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这里是大殿,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她只能站得笔直,一动不动。用某种僵硬的回应,表明自己的立场。
只不过因为圣上昏厥时她也在场,就被李琛命令参加朝会。
叶娇很清楚,这是让她背黑锅呢。
但她没有躲避,她来了,而且在朝臣质疑大理寺审讯结果时,叶娇开口说话。
官职最低的她举起笏板,说出了别人不敢说的话。
“据下官查证,西北军虎贲校尉王伯堂,曾因在吐蕃战事中作战不利,被太子殿下连降两级。这样的人,太子殿下怎会视为心腹,差遣他转移弓弩呢?”
“叶郎中是什么意思?”侧坐御座的李琛脸色温和,没有说话。可大理寺卿汪晨明有些跳脚。
“下官的意思是,”叶娇道,“大理寺可查,我兵部也可查,就请把王伯堂交给兵部,让我们也问几句,一并记在案卷中
还从来没有过兵部问案的前例。
所以汪晨明说叶娇在抢夺囚犯。
他的眼神充满蔑视。
你一个小小的五品郎中,怎么也敢质疑大理寺?
“就是在抢夺一片喧嚣中,有人朗声道。
他的声音像是闹市中敲响的铜锣,虽然不够好听,却足够响亮。
“汪大人,”兵部侍郎姜敏微低着头,眼神却看向上方,看向汪晨明,“下官如今总算明白,你们审的是什么案了
“弓弩案汪晨明冷冰冰道。
姜敏缓缓摇头,同时抬起下颚,笃定道:“你们审的是糊涂案!你们诬陷太子,气病圣上,你们狼子野心,可遭天诛!”
“大胆!”汪晨明气得几乎口不择言,指着姜敏,说道,“你,你……”
“不是吗?”姜敏道,“下官不知道是你老眼昏花,还是头脑昏聩。无论如何,大理寺如此审案,兵部绝不认可。尚书大人已经被气晕,本官和叶郎中还醒着。不敢把王伯堂送兵部审讯,你们就是在滥用职权、徇私枉法!我看不管是刑部、御史台还是大理寺,都有私心!”
“我大理寺有何私心?”汪晨明总算喘匀气,大声问道。
一直疾言厉色的姜敏突然温和了些,他慢悠悠又万分坚定道:“下官猜了猜,或许是——谋权篡位?”
谋权篡位这四个字说出口,如同一瓢水泼入沸油。
朝臣大惊失色,相互指责高喊,大声辩驳以示清白,最后从吵架变成乱丢东西,平时威严肃重的朝堂,乱得如同菜市场。
而姜敏岿然不动,不管对方说出什么,都能滴水不漏又略带夸张地反驳过去。
而如果对方砸过来东西,他则轻轻侧身避过,让身边躲闪不及的其余朝臣挨这一下。
叶娇对姜敏默默伸了个拇指。
果然,若要吵架,还得姜敏出马。
是御案后的魏王李琛,制止了这场争吵。
他手握奏折重重拍击御案,道:“太子私藏弓弩案如何判决,最终还要听从圣裁。在此之前,兵部想问什么,就在朝堂问吧。大理寺怎么审案的,不如也在朝堂上,再审个清楚明白。你们准备准备,明日此时,就在紫宸殿,公审此案
李琛看起来正直无私、胸怀坦荡。朝臣渐渐止住议论,叶娇环视一圈,发觉几位尚书大人和丞相都不在这里。
或许,他们在御前侍疾吧。
不知道圣上怎么样了,他知道这里的争吵吗?
他那句话回荡在叶娇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所以政事堂、大理寺和兵部,是要合谋绞死朕的嫡子吗?”
不是的。
叶娇目光坚毅,紧握拳头,手臂紧贴衣袖,触碰里面的金牌。
如果太子无罪,当还他清白。
她虽然厌恶太子那个人,但是非公正,她分得清楚明白。
“请你一定要……”叶娇看着错综复杂又气势磅礴的重檐庑殿顶,在心中默默祈求,“一定要活下去
你是大唐的皇帝,是和善的家翁,是能够震慑魑魅魍魉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