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已灭干净了?可有无辜人等受伤?”
李璋停步在李策面前。他的礼服上纤尘不染,在这个人人狼狈脏乱的地方,愈发显得庄重威严。
李策敛容道:“还需有人看管这里,以免死灰复燃。搬出去的火药也需重新安置,不能再出差错
李璋沉沉点头,略思忖一刻,便果决利落道:“祭祖大典不容耽搁,军器监失火又非同小可。本宫要前往太庙,楚王和军器监监正一起,到御前回禀此事吧
这个安排滴水不漏。
既不耽误今日完成册封大典,又能让大明宫听到消息的皇帝放下心,更表明自己胸怀坦荡,跟军器监起火绝无关系。
除此之外,还能让李策感觉到他的信任,向外人昭示兄友弟恭。
李策应声道:“谨遵太子殿下旨令
李璋微微点头,目光从叶娇脸上掠过,便转过身去。
太子卫队已经肃清道路,李璋举步向前,禁军拱卫、三师随行,离开军器监。
步入辂车前,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记住网址
虽然耽误了些时辰,但还能在日暮前,在太庙祭拜完先祖。
今日幸亏他来了,若兵部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还为典礼的事前往太庙,恐怕皇帝不仅仅是斥责,还要怀疑他的德行。
走水?
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走水。
垂坠在面前的白珠旒遮挡了李璋面容,他端坐辂车,唇角噙着一丝冷笑。
还好,皇帝并未动雷霆之怒。
他已经换下了册封大典时厚重繁琐的大裘冕,只穿着赤黄圆领袍,头戴太宗皇帝喜欢的翼善冠。只有前胸金丝刺绣的九龙拱珠,为他增添帝王威仪。
因为尚在病中,皇帝背靠引枕,一双洞察秋毫的眼睛落在叶娇脸上,不怒自威道:“叶卿,你来说
他的声音虽然冷厉,但叶娇知道,肯让她说话,便是一种信任。
叶娇叩首道:“回禀圣上。微臣查出陌刀锻造失败,是因为军器监的黏土不同以前,故而到军器监重新锻制。锻造过程中,军器监黏土库房突然着火,众人全力扑救。后来库房的火灭了,火药库却又燃起来。幸而楚王和太子都赶过去,大家齐心协力,才平息灾祸
叶娇的声音稳重许多,说话条理清楚,也避免攀扯罪责。
皇帝道:“所以,是黏土的问题
他单刀直入,并没有提及李策和太子救火的事。
未等李策开口,王监正的脑袋便重重磕在地板上。
“回禀圣上,微臣有罪。是微臣搬挪库房时,管束不当,致使黑火药掉落进黏土。请圣上责罚
提前认罪,总比李策向皇帝禀告,要好很多。
但皇帝显然看穿了王监正的小心思,他颔首道:“你既请罪,朕便成全你。来人——军器监监正王曜,疏忽职守、举措失当,致军库失火、险酿灾祸。今剥去官服,收监羁押,着大理寺查办!”
王监正目瞪口呆,心神俱裂地叩首道:“罪臣……领旨谢恩
皇帝又道:“你先莫谢,黏土库房的罪责你领了,火药库呢,也是你的问题?”
火药库?
叶娇面露疑惑。
火药库走水,难道不是因为风把黏土库房的火星带过去了吗?
果然,王监正也辩驳道:“圣上,那火药库房距离黏土库房不远,罪臣以为,着火一事有所关联
皇帝看向李策,道:“朕听说你第一个进去救火,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回话前,李策先从衣袖掏出一物。那东西用粗布包裹,一尺来长,手腕粗细,他慢慢打开,举至头顶道:“父皇明鉴,火药库房靠近窗台的木柱最先着火,是因为有人把这个丢进库房。儿臣先踩灭这个,收入袖中,等着向父皇回禀
那是一段木棍,木棍的一头,还能看到烧碎的油布。
李策道:“儿臣以为,军器监有人趁乱,把木棍投进火药库,试图引燃库存火药,爆炸生事
皇帝瞬间变了脸色,他的手猛然抬起,高福下意识就要去扶。然而君王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让皇帝勉力克制愤怒,指着王监正道:“王曜,毁灭军械、叛国投敌的罪责,你也要领受吗?”
大唐军械,乃大唐兵马之魂。谁会伺机毁灭?当然是敌国,是叛徒!
军器监监正王曜早就瘫倒在地。
他努力用手支撑地面,面色惨白道:“圣上,圣上,罪臣若有叛国之心,情愿被五马分尸,抄家灭族、不得好死!”
他感觉自己正在向深渊坠落,那漆黑恐怖的地底,藏着什么巨兽,张开血盆大口,要把他吞没。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他只是家里亲戚出了点事,于是求到魏王李琛那里。
李琛不满太子,说要在太子册封典礼前后,弄出什么乱子。王曜只当这是投名状,虽怕出事担责,但李琛说可以推到叶娇头上,他便也无奈应了。
李策说黏土里有火药时,王曜便觉得有些不对。
待火药库被点燃,他更觉心惊胆战。
没想到如今,竟然有人趁乱纵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