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断头鬼已激起凶戾,两眼赤红,但临开口却又哑然。
铜虎便帮他说:“说了,好让李道长领着你们闯入钱唐城,先打散巡城的护法神,再捣毁地下的窟窿城,最后连十三家的神像也一并推倒,然后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
凡有一丝理智,也晓得这是自寻死路,是痴心妄想。
但世间事,又岂是一个“理”字,能够悉数说通的?
断头鬼双目流出血泪,断颈处更有鲜血淋漓而下。
“小七的仇咱们就不报啦?!”
“山上哪一个不是横死的鬼?哪一个没有血海深仇?咱们是厉鬼,厉鬼当然要报仇。可现在……”
铜虎回头定定看来。
“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可什么时候才是时候?!难不成要到被岁月与戾气磨去神志,溃灭了形体,才是时候?!
无头鬼带着满腔愤懑,洒下一路颈血,愤愤冲门离去。
铜虎没有挽留。
他默默拾起地上散落的香烛,继续同数百年间一样,平静地上香、祭拜。
直到满院神佛祭遍。
他静静矗立在林立的神像与缭绕的烟气中,仿佛成为了这无言神佛中的一份子。
“还不是时候
…………
义庄是个遭人厌恶的地方。
当然,衙门每个地方都招人厌恶,但义庄尤甚。
尤其是在钱唐这个人鬼杂居之地。
百姓乃至差人都绕着它走。
大多时候,死人总比活人多。
所以,当何水生领着李长安进来时,义庄只有个老仵作病恹恹守着大门昏昏欲睡。
寻魂无果,这趟委托便该结束。
但何水生不死心,又晓得李长安是个有真本事的,便恳求道士走一趟义庄,跳出凡人的视角,兴许能找出新的线索。
看在何五妹的面子,以及何水生勤勤恳恳白爬了一天山的份儿上,李长安爽快答应。
入义庄,直奔浮肿尸。
撵走群飞的苍蝇,掀开白布,顿有恶臭冲天。
李长安看惯了尸体,自无所谓。
何水生作衙役前,是行船的舟子,见多了溺亡的死人,因水性好,还常常帮着衙门捞尸,同样面无异色。
当场就着尸体,为李长安讲述起他们找到的线索:
“死者肌肉饱满,生前应是习武之人;面部是被利刃划烂,不是被人无意损坏,说明凶手很可能就在当时围观百姓当中……”
何水生说得仔细,可惜李长安不是什么名侦探,分析不出新的东西。
若肉身尚在,道士还能凭着冲龙玉,当个加强版的警犬,现在么……
他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角落的木桌上。
桌面摆放着香炉、莲灯、笔墨、黄纸等诸多物件。
李长安好奇:“那些东西都是先前招魂法事留下的么?”
何水生打眼一瞧,嗔怪道:“老儿懒散,竟还没收拾
左右没头绪,道士过去,正在打量。
“你们在这做什么?!”
屋外响起呼呵,一个昂藏大汉大步奔来,却是鲁捕头。
何水生赶紧迎来去,说了自己的想法。
岂料。
“胡闹!”
鲁捕头竟当场劈头呵斥,教何水生一时愣住。
鲁捕头拧起眉头,指着道士:“他是侍奉法王的大巫?还是道观受箓的真人?大巫与真人都解决不了,此人又有何用?!水生,咱们是差人,似这类人,牢里关过还少么?学了两手障眼法,养了几只野鬼,便到处招摇撞骗……”
李长安如清风拂面,安之若素。
倒是何水生飞快涨红了脸,想不通以义气著称的大哥,现在为何这般无礼。
恼火打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