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郎中可是铁钩穿了琵琶骨,被重重封镇在水月观后山,而于枚身边,还有群猖侍卫。
但转念一想。
幻境之中,什么铁钩、封印本就是幻化之物。幻境被神雷所震,百幻蝶又是遨游于虚幻之物,趁机逃脱也有可能。
而于枚身边的猖兵都拿来对付自个儿了,在神雷下损失惨重,一时不慎,被百幻蝶反客为主也不是不可能。
但李长安隐隐还有另一种猜测。
那就是百幻蝶其实一直都有逃走的能力,他是故意送上门,好引得藤妖这只“螳螂”自以为胜利,对李长安这只“蝉”下手,好让他作个黄雀在后。
想通关节。
李长安烦乱的心绪反倒平静了下来。
事已至此,还能坏到哪里去呢?
接下来的事态发展无非两种,一是幻境崩溃,数万饿疯了的妖怪出笼,将千里无人吃成万里无人;二是让百幻蝶的夙愿得逞,雀占鸠巢并稳住幻境,譬如把一部分妖怪作为供养幻境的养料,久而久之,成为一方巨孽大魔。
总而言之。
一者为乱甚烈,一者遗祸无穷。
无论哪种,都不是干着急能够解决的。
道士干脆盘腿坐下来,瞧着旁边不知是真不在乎,还是心若死灰的酒神,纳闷道:
“尊神既是一方地祇,如今得脱樊笼,难道没有法子么?”
酒神却是摇头失笑。
“道士太高看我了。”
“我已断绝祭祀近百年,又被封进石像浑浑噩噩数十年,早该消散了。”
“道士虽用神通将我从混沌中唤醒,但一介孤魂,对幻境也是望不穿、碰不着的。”
“还是你的神雷凿穿了幻境,我才得以瞧见幻境中事,可随着雷火消退,幻境愈合,里头的东西我又是一抹黑瞧不见了。”
“我唯一能做到的,大抵是借着神雷凿出的缝隙,将一两个人送入或拉出幻境罢了。”
好吧。
李长安早有心理准备,也不至于太失望。
只是酒神靠不住,自个儿单人只剑又绝难解决眼前的困境,细想前几次除魔,无论是山蜘蛛还是尸佛,都有外援可引。
可这一次,道士一路走来,尽是荒村废店、深山老林,就没见过活人,又能找谁呢?
再说,数万头妖魔也不是寻一两个帮手就能解决掉的。
唯一的办法,恐怕就只有在事态发展到最坏的地步前,提前阻止。
但照酒神所说,不管是群妖出笼,还是被幻蝶得逞,都只在旦夕之间。
眼前的局面,是迫在眉睫,是危难重重,是压在头上的滚滚车轮。
李长安这只螳螂要想不粉身碎骨,恐怕只能夹尾逃走,将一切恩怨抛在身后,远远冷眼旁观,坐视妖乱为祸。
然而。
真就抛得开、看得下么?
……
李长安蹙眉苦思,旁边酒神也不管他,只自个儿变出酒具,自斟自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