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外面是夏秋之交,潇水却是晚春时节。
怪不得说潇水美酒畅销南北,自己却从未听过她的名头。
怪不得酒神祭后,正是陈酿贩出,新酒初酿,城外的江面上却不见片帆。
原来一切的繁华、一切的和平都是假的。
是幻境。
是海市蜃楼。
是某人精心编织的一场美梦。
正如梦中之人难以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梦醒后才能记起梦中荒唐。
如今潇水幻境被风火雷烧穿,李长安的神思这才彻底清朗。
他深呼吸一口,却是突兀皱起眉头。
方才,鼻子里闻到的,还是青草与露水的气味儿,现在却多是潇水幻境里无所不在的淡淡酒香。
他又俯身摸向地砖,眼里瞧见的明明是一层青苔,可肌肤感受到的却是石板的粗粝。
抬头再看。
代表真实的“月空”已被代表虚幻的“白昼”侵占到只剩小小一圈。
李长安明白,这是残火正在慢慢熄灭,幻境也在渐渐恢复。
自个儿若是不想再度被幻境裹入,被残存的五猖兵马逮着,就得
李长安转身回望。
长长的石阶上,雷火降临的最中心,潇水曾经最宏伟、最显眼、最富丽堂皇的建筑物酒神庙,今儿只剩外围几根倾颓的梁柱以及本体一口巨大的地井。
李长安踉踉跄跄挪动身子,沿途捡起了死鱼一样的飞剑剑胚,和自个儿被砸弯的配剑,一步一步踏入石阶,登上高台,越过残垣。
在巨大深井前,最后一眼望着潇水,残火已几不可见,繁华街市的虚影与清冷废墟渐渐重合,残存的猖兵猖将依然数目不少。
一个个都露出了本相,爪牙锋利,面目狰狞,恨不得把李长安生吞活剥,却被残余的火星儿拦着只能干瞪眼。
李长安冲它们好好作了揖,咧嘴一笑。
纵身跃入地井。
跃出幻境。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水月观。
孤坟所在的小院。
紫藤花的植株忽而疯长,新生的藤蔓互相纠缠。
片刻后。
又一个于枚从藤蔓中走了出来。
只是她浑身战栗,面目惨白,眉眼倒竖狰狞仿若妖魔,全无平日有道全真模样。
她咬牙切齿,声音怨毒。
“贼道人,势要汝碎尸万段、魂飞魄散”
“李道士命不久矣,真人又何必妄动肝火”
于枚顿时一个激灵,猛然抬头。
但见院门处,郎中倚门而笑。
目光透着期待,透着满足,透着欣喜,看着她,就像看着一顿筹谋已久的美餐。
而在院子四周,在没有猖兵壁画的墙头上,尽是脱困的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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