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屋中四壁上,百十张符箓突然同时燃起。
呼!
那是屋外狂风忽而大作,刮得梁上屋瓦“簌簌”跳动,摇得梁柱“兹呀”颤抖。俄尔,“轰隆”一声,一应窗户门扉尽数为大风洞开。
妖雾趁机侵入,却被符箓放出的光华勉强抵住,但符箓也因此燃烧得愈加猛烈。
只有大风涌入,伴着难言的怪异腥臭,裹挟起符纸燃过的余烬火星,在屋舍间飘洒鼓荡。
众人的颜色尽是惨白。
天旋地转,符烬飘摇。
正是妖魔猖狂。
…………
梦中。
冯翀消失得很是突兀。
甚至于没留下一句话语,只遗落下一个惊诧的眼神。
李长安却并不十分担心他,因为无论他接下来是死,是活,是安,是危,人在梦中都是无能为力,还不若省下些精神,应付眼前的局面。
眼前这个被妖魔掌控的局面。
太阳自中天坠落。
青天之上,云雾翻卷,隐见斗转星移。
白昼飞速转入黑夜。
地上,拥挤热闹的长街中,人群在短暂的呆滞后,是爆炸性的惶恐,继而,尖叫,奔散,商人丢下了货物,丈夫抛下了妻子,母亲遗弃了孩子,人们都不顾一切地奔向房舍,然后,紧闭门窗。
片刻后。
城中尽数被夜色吞没。
一轮血月冉冉上升,彷如滴下来的月光,掩盖空寂的长街。
街上一片狼藉,踩烂的货物,散落的铜钱,跑丢的鞋子,以及一个才满周岁的婴孩。
他瞪着无辜的眼睛,咿咿呀呀的呼唤在街上反复回荡着,可惜回应他的只有默默锁死的门窗。
长街那头,李长安在面摊上冷眼旁观。
店家收摊收得匆忙,把灶台桌凳锅碗瓢盆等家伙什儿全落在了外头,当然,还有一碗没来得及收钱的羊汤面。
盆大的海碗里,乳白的汤,雪白的面,青白的葱花,还有垒得高高的厚切羊肉。
吃口肉,喝口汤,吸口面,一股子空洞的美味儿涌上味蕾。
那边的婴孩儿似乎也被这美味吸引。
踉跄着走过来,伸出胖胖的短短的小手,奶声奶气:
“妈妈。”
咔!
婴孩的脖颈突然一折,肩冒出一个肉瘤,飞快长成一个扭曲的脑袋。
继而。
小小的身子迅速膨胀,皮肤下生出羽毛,手脚开始变形。
不消片刻。
彷如车轮转动的怪异吼叫声里。
一只九头十八翼的怪鸟对月长鸣。
“嚯。”
李长安眉头一挑。
“鬼车?”
“你怎么还呆在街上,不怕……”
少女不晓得从哪里又冒了出来,瞧见长街对面慢慢扑腾升空的鬼车,话语一滞。
“还不快走!”
说罢,拽起李长安便飞掠而出。
鬼车同时猛扑而下,把桌子长凳砸得稀烂,又扑腾起九对翅膀,扬起尘埃弥漫,用一种不断旋转的怪异飞行姿态对两人穷追不舍。
……
鬼车在后。
两人当然没有傻到“飞檐走壁”,而是专往巷子里钻。好在这梦境场景是依据潇水而成,各处水道狭巷是四通八达又七歪八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