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不由开口问出心中疑惑。
“自然。”
邢捕头点了点头,抬手向前一引。
“道长尽可放心出我府衙大门。”
他说得轻松,但身后相随的几名衙役却紧张得很,特别是个腮帮子肿得老大的,目光里又是戒备又是蠢蠢欲动。
“为何如此笃定?”
道士疑惑问道。
“照理说,停留在凶杀现场,双手上还留血迹的贫道,不是最大的嫌疑人么?”
“道长不是凶手。”
“捕头莫不是知晓真凶是谁?”
“不。”
邢捕头笑道。
“因为凶手是一个女人。”
“女人?”
李长安饶有兴致,但邢捕头接下来的话却是答非所问。
“道长晓得今日悬张的黄榜么?”
“知道。”
“实不相瞒,从前段时间起,便有一名凶徒在城内接连犯下大案,无一例外,死者都是一剑穿心而亡。张贴黄榜,便是为了招募义士,缉拿此僚!”
说着,捕头便半截停下,只是笑而不语。
这模样分明是告诉李长安,个中详情是官府机密,不得泄露。要想知道,简单,揭下黄榜,加入此案即可。
道长稍作考虑。
一来,潇水此行本来全无头绪,但今晚,他在钱大志的尸身上分明嗅到了一丝妖气,这是目前仅有的一点可能的线索。
再者,好不容易在这乱纷纷的世道遇到这么个安定繁华之所,却突兀冒出个凶徒作恶,好比一块白布点上墨迹,一锅鲜汤入了鲱鱼罐头,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于是,拱手道:
“义不容辞。”
…………
捕头没急着为道士解释前因后果,只是将他引进府衙中一间厅堂。
刚进门。
场中六双眼睛齐涮涮投了过来。
据邢捕头先前的介绍,这些人就是今日募得的“义士”。
李长安稍作打量,只觉得潇水人是不是安逸惯了,磨去了血勇,这几个“挺身而出”的义士都是些什么人啊?
两个没正形大咧咧坐在椅子上的汉子,上衣松垮,露出两条刺满纹身的臂膀,像是两个市井泼皮。
角落里一个剑客,抱着剑斜依在房柱上。看来颇有逼格,可惜姿态松弛,目光涣散,相较于臂展,剑身显得过长,一眼就瞧出是个水货。
那个四平八稳坐在另一边椅子上的大汉,虽然膘肥体壮,一脸横肉加上钢针一样的短须,很有几分猛张飞的意思。可道士离得老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羊膻和陈年油脂的味儿道。再加上腰间那把屠宰刀,这位“张飞”还没下海响应汉室号召吧?
左手处那个游侠儿倒有几分意思。道士一进门,他就下意识握住短刀,侧身弓起腰杆,是个惯于厮杀的老手。只不过,他身上的武器为何如此累赘?靴子上插着把匕首,腰后悬着柄短刃,两侧各配着长短参差两柄横刀,背后还背着一把长刀。这厮是刀贩子么?
最后一个,是个年轻的道人……
咦?
这道人眼熟。
不就是白天玩弄戏法,偷人家蒸饼的圆脸道人么?瞧着模样,是被扭送官府后,准备戴罪立功吧。
这会儿打量的功夫,邢捕头一行也跟了进来。
他先是招呼着各自落座,为在场的人彼此间作了个简单介绍。
两个泼皮,一个叫张通,一个叫张少楠,却是两兄弟;水货剑客叫徐展;“张飞”还真是个杀羊的,叫郑通;卖刀的游侠儿名字是张易;圆脸道人则叫冯翀。
随后,邢捕头又客套了几句,便说起了正事。
“各位都是揭下黄榜,愿意帮助衙门追捕凶徒的义士,但有几位初来乍到,并不知晓其中详情,还容邢某细细道来。”
“案子始于今年二月上旬,城北裁缝铺的掌柜杨平被刺死于家中,死因在胸膛,被人一剑穿心。”
“仅仅五天之后,城西酒坊雇工王小六,在夜里,悄无声息死在酒坊的大通铺上面,旁边还睡着与他一同做工的五个同乡,死因同样是一剑穿心。”
“又在七天之后,本县县丞庞大人的长子也被发现死于宅邸,同样的手法,同样的凶器,同样的一剑穿心!”
“从此之后,事态一发不可收拾。每至雾雨之夜,那凶徒总会出没作案。时至今日,不分老幼,不辨贵贱,陆续已有十数人被害身亡。”
“直到六天之前,我们终于找到了案犯新一轮的刺杀目标,县衙中尽起巡检司人马与两班皂吏,捕下网罗,可惜贼人手段厉害,再加之雾气浓重,依旧被其得逞,杀人后逃脱出去。”
“而又在今天……”
“你们又摸到了凶犯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