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西沉,麻雀照例在不远处的沙枣林里“叽叽喳喳”吵成了一片。
“胜利哥,回家吃饭吧,干妈擀了碱面,让我们早些回去吃呢!”
李英洗好了衣服,抿了抿耳边的发丝笑道。
“好。”
张胜利结束了浇水,把提杆绑好,将红柳编兜继续放回西红柿架下阴着,免得被太阳晒裂了。
“学文,你骑上你大哥的车子先走,我让他捎上吧,不然衣服不好拿。”李英说道。
其实,衣服完全可以夹在李英自行车捎架子上,张胜利骑着“秃尾巴驴”照旧捎着张学文就行了。。。
李英就是想让张胜利捎着她。
“好嘞!”
张学文个子矮,就从自行车三角叉里伸出腿,掏着骑上张胜利的“秃尾巴驴”一溜烟先走了。
张胜利赤着上身,捎着李英,感觉怪怪的。
万一遇到坑坑洼洼颠簸,李英没处抓手,就会搂住自己光溜溜的腰。
好在李英一直牢牢地抓住车捎架,并没有搂他的腰。
本来,两家就有把干亲家做成实亲家的意思,可前几天张胜利到乡上做饭,俨然成了公家人,李英就有些犹豫了。
现在,乡政府不让张胜利做饭了,他又回来踏踏实实种地,李英的心也就踏实了。
所以,父亲李远征从乡上回来,李英就第一时间来找张胜利报信。
张胜利当然明白李英的心思,而他心里也早就把李英当成了未来的妻子。
李英是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俊女子,温柔善良,稳重能干,家里条件又好,和张胜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能娶到这样的好媳妇,可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两个人骑车路过寨子的南墙根,沙枣树下的“闲话中心”顿时又热闹起来。
“我听说,公家人被乡上撵回来了,再不让他做饭了。。。”
“说是让人给顶了!难怪他今天早早回来浇他的自留地去了。。。”
“我早就说,他这公家人当不长久,你看看,还没干三天半就黄了!张胜利就是地里刨食的命,能娶上李英都是祖坟冒青烟了呢!”
村民们对着张胜利和李英指指戳戳,说什么的都有。
张胜利依旧没有理会村民们阴阳怪气的调侃,骑车回到家,刚进门就闻到了碱面的香味。
碱面是沙城县独有的特色面食。
沙城县三面被沙漠包围,人们将沙漠里一种干枯的碱蓬草堆在一起烧,就会凝结出含碱的石块,名字叫蓬灰。
用蓬灰泡水和面,就叫碱面,色作金黄,筋道爽口。
只拌上油泼辣子和切碎的青蒜苗,就是人间美味,大人娃娃都能吃几大碗。
院子里摆好了矮桌子和小凳子,张永泰坐在桌边闷头抽烟,见张胜利和李英回来,就说道:“英子,你和萱子也坐过来吃。”
“不了,我们在伙房和干妈一搭里(一起)吃!”
李英带着李萱,和冬梅春兰,一起进了伙房。
古老乡俗,女人娃娃不上桌子吃饭。
到了新社会,男女平等,大多数人家的女人娃娃都围在桌子边一起吃饭,热热闹闹,其乐融融。
可张永泰祖上是有名的乡绅地主,当年家里一大堆规矩,所以他骨子里还有些“遗老遗少”的做派。
比如管教孩子,其他父亲抬手就是一巴掌,伸腿就是一脚,可张永泰却依照祖上的规矩,选了一根光滑笔直的沙枣木棍,当做“家法”来教育儿子们。
每当张卫东闯了祸,张永泰都会大叫,取我家法来!
家里的人只好把“家法”取来,让张永泰打张卫东。。。
严肃的仪式感中,却是装腔作势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