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子掀起绫罗帘幕,闯入视线,对赵显徽施了个万福。
女子不似一般花魁那般为了凸显雍容华贵而佩戴繁重金银首饰,发间只插有一支材质普通的玉簪。着一身单薄纱衣,夜明珠的柔和光芒照耀下,可见其纤细腰肢与丰腴胸脯。深秋时节天微寒,那双玉足透着微红,玲珑剔透。
赵显徽拱手道:“素闻黄铃姑娘姿容冠突厥,果然如天仙落凡间。”
正是北漠城第一花魁的黄铃姑娘这才抬起那双秋水长眸,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多年来唯一让自己满意的男人。
自信辨人能力一绝的黄铃姑娘并未从赵显徽身上看到那些所谓雅士的文人进入青楼后就再不愿掩饰的欲望,仰月形小嘴终于舍得扬起一抹弧度。
“公子就不怕铃儿告发,即可拿公子换赏银,又可保住身子?”黄铃姑娘走到小桌前坐下,芊芊莲花指捻起茶壶,熟练的清洗茶具,然后倒上俩杯名贵香茶。
赵显徽上前坐在蒲团上,拿起茶杯却不急着喝茶,而是仔细闻了闻,笑道:“君山银针,又称金镶玉,冲泡时可悬空竖立,继而徐徐下沉,如群笋出土,又像银刀直立。”
赵显徽抬起头,继续说道:“黄铃姑娘的这杯金镶玉茸毛初出,内呈金黄,分明是上好的君山银针,一俩一金也不为过,尝得此茶,本公子不虚此行。”
女为知己者容,黄铃姑娘听此一席话,无疑心情大好,开口调笑道:“公子若是这般便满足了,大可起身离去。”
赵显徽借着话头说道:“本公子可是要一睹大名鼎鼎敦煌舞的,岂能轻易离去。”
黄铃姑娘媚眼如丝,起身后退却几步,足尖点地,双臂带动纱衣偏偏而舞,纤细娇躯如轻灵彩蝶飞舞,看得赵显徽目眩神摇。
秦王府光是最普通的女婢都有不俗容颜,更别说那些精挑细选的上等丫鬟,个个容貌姣好不说,更是各有所长,琴棋书画,诗词音律,随便挑出一位都可叫天下人为之癫狂。
正因如此,赵显徽的眼界远比常人高出几百层楼,可他仍是为黄铃姑娘的舞姿所动容。
敦煌舞的最后,黄铃姑娘轻灵跃起,莲藕玉臂轻抬,青葱十指捻兰花状,好似要乘风而去,追逐星月。
赵显徽看得痴了,敦煌飞仙图的真迹如今就在秦王府中,赵显徽儿时没少观摩。黄铃姑娘这般舞姿,简直和图画中的飞天仙子一模一样。
黄铃姑娘整理好仪容,见男子还举着茶杯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脸色泛红的坐回蒲团,端起茶杯微抿,以此遮挡红透的面容。
赵显徽终于回过神,喝了口茶压惊,这才感慨道:“敦煌舞果真名不虚传。”
黄铃姑娘放下茶杯,脸上潮红退去些许,饶有兴致调笑道:“公子是喜欢敦煌舞多一些,还是喜欢铃儿多一些?”
赵显徽汗颜,黄铃姑娘更加有了兴致,又道:“不知公子要用来斩楼兰的腰下剑是哪一柄?”
赵显徽早被邢玄邃教成花丛老饕,听得此话自然熟稔道:“黄铃姑娘希望是哪柄,就是哪柄。”
虽是北漠第一花魁却仍是处子之身的黄铃姑娘脸色羞红如桃花,已经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好在赵显徽没有乘胜追击,而是起身从墙上拿来一柄直项琵琶。
直项琵琶兴盛于大秦王朝,又被称作秦琵琶,经历百年更迭,如今已经极难瞧见。若是有意寻觅一把直项琵琶收藏,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撑可做不到。
黄铃姑娘见赵显徽拿起整个喜鹊阁最珍贵的乐器,心中更加高看几分。
“公子通晓乐理?”
赵显徽拿着琵琶坐回蒲团,说道:“儿时顽皮,喜欢捣鼓乐器,被师父瞧见后,逼着我学了几年乐理,那段日子至今回忆起来仍要后怕。”
黄铃姑娘娇笑道:“公子的师父想来是为才学过人的先生吧。”
赵显徽眼神柔和,轻声道:“是啊,才学过人。”
说着,赵显徽轻勾弦丝,清脆乐声响彻喜鹊阁。
那些没法上楼却不愿离去的嫖客听到此声,皆震惊不已,有人让黄铃姑娘亲手奏乐!莫非,眼高于顶的黄铃姑娘终于看中了人,愿意交付身子了?
这个消息一夜之间传遍整个百花楼,很快湖边就围满了人。听着从喜鹊阁内传出的乐声,有人陶醉,也有人捶胸顿足。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弹奏出美妙乐声的并非黄铃姑娘,而是一位男子。那位让北漠城无数男子朝思暮想的花魁听着乐声,摇摇晃晃倒下。
一曲弹奏完毕,赵显徽将琵琶挂回墙上,然后抱着黄铃姑娘,走到重重帘幕之后,将其放在那张闺秀床榻上,又为其盖好棉被。
赵显徽站在床边,看着女子容颜,轻声道:“女子若以百文评,姑娘在我心中可有九十文,只是今日我所来只为杀人,还望姑娘不要怪罪。”
接下来一个时辰,赵显徽一直坐在床边,只是看着女子,回忆敦煌舞姿和自所弹乐曲。
曲子与敦煌舞有关,同出于百年前那位观画悟道的女侠之手。当敦煌舞和敦煌曲结合到一处时,已是一品尘元境的赵显徽收获颇多,仅在脑海反复回忆,便已领取六七分精髓。
一个时辰过后,赵显徽弯下腰,轻轻吻在女子嘴唇上,然后起身退出帘幕。
那些围在喜鹊阁外的人已经陆续离去。如此,赵显徽从窗口翻出后,才能不被人察觉的踩着万千灯火离去。
突厥的比较中原似乎矮了许多,站在屋盯抬头看去,好似伸手就能触摸到。当年游历毕竟是在中原,如今才来到突厥几天,就已经开始思念了。想着秦王府的师父,乖巧的妹妹,以及当年游历中原所见的风景与人。
赵显徽心念一动,有俩刀一剑飞掠而来。弯刀造工精细,削铁如泥,飞剑更蕴含有凌厉剑气,若非神华内敛,必教全城武夫敬畏。
赵显徽背负长剑,手持双刀,看向青楼内一处紧闭的窗户,那里有全中原皆想杀的人。
月黑风高之夜,正是割取大好头颅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