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很愤怒的,可是看向那满脸泪水的娇靥,心里的火气却渐渐消散,涌上来的是一股束手无策之感。
他能孤身闯入敌营瓦解对方的联盟而无所畏惧,亦能置身于京都搅动朝政风云而面不改色,可是面对她,他也有几分无措的。
此刻的她靠着窗牖,抖着荏弱的肩膀,看上去很是不安。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一颗心又酸又胀又麻,缓步朝她走去。
她看起来可怜极了,见他靠近自己,忙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指甲都要陷进他的皮肉,她仰着头,泪光点点,无助道:“我们说好的,让我走……让我走吧……”
他搂着她的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唇贴在她嫣红的唇上,顺着她的话抚慰她的慌乱:“好,不哭了,我会放你走……”
被他抱着放在床榻上,裴湛给她盖上丝被,摸了摸她的两颊,她人也渐渐安定下来。
她刚刚受惊了一番,听到他的应承,心头骤然一松,也是感觉有些筋疲力尽之感。
他脉脉凝视着她:“我去沐浴,困的话就睡吧。”
她又恢复了乖巧的样子,轻轻“嗯”了声。
裴湛起身便去了浴室。
他洗漱的也快,出来时穿了件月白色的宽松寝衣,衣带未系,衣襟松散,蜜色的胸膛上还有未擦干的水渍。
他朝着床榻走去,掀开纱帘,见她已滚至床榻的里侧,面朝里侧身躺着,给他留了位置。
他轻轻上床,放下帷幔,床帐里的光线便暗了下来。
他躺了下来,侧身看她,她背朝着他,腰间搭着丝被,背臀拱起,呼吸轻缓,带动一脉曲线高低起伏,柔婉有韵。
床头的角落里扔着一本游记。
他撑起身,下颌枕在她的鬓角去看她,见她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
只是那羽睫还在颤着,像扑闪的蝶翼。
裴湛了然,她下午睡饱了,此刻哪里又真的睡得着?
他将她的肩膀放平,一只手从她后脑穿过,拥住她的肩,打量她的眉眼。
她毋庸置疑是美丽的,五官的每一笔走向都如刀刃般长在他的心上,多一分嫌赘,少一分嫌寡,恰如其分,合心合意。
他们的身体纠缠得如此之深,她怎么就想着逃离呢?
昨晚,他将她救回来,他感觉到她柔婉乖巧了点,会对他绽放甜蜜的笑,也会悄悄地看他……
可,刚刚发生的一切却将她的心思完完全全地暴露了出来,她再婉顺再逢迎,也是真的没有想过要拥有他,一丝一毫都没有。
他甚至来不及将自己的意愿完整说出口,她就被吓坏了。
他从来不知道,让她和他在一起,于她而言,竟是这样一件难以接受的事?
他不免生出一股挫败感。
她不问嫁娶,不管是非,就等着半年之期一过,二人就分道扬镳。
可他如何能真的撩开手?
他们虽不是完整的一体,但她若是要从他身边逃离,无异于将他剥皮剔骨,只会让他痛彻心扉。
身下的这个人,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待她。
握紧了便要死要活,松开手又怕她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