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已在盛姑姑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瞧见自己的长子正朝自己快速走来,眼睛也不禁泛红了。
裴子允飞步上前,口呼“母亲!”,撩袍就要下跪磕头,太夫人忙扶住他,将长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含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因着去年冬天,裴子允回过一趟京都,但此次归京与上次自是不同,此次是凯旋而归。
四十开外的裴子允含笑看着母亲:“儿子此次归来,想来能在家中多待一段时日。”
太夫人连连点头:“西北已定,我儿立了大功!母亲为你高兴!去看看你媳妇吧,她可是一直盼着你呢。”
裴子允忙应了,速速走向后面那驾马车,大夫人早就掀开了帘子,含笑看着丈夫朝她走来。
翩翩几人也能清晰地瞧见大房夫妻团聚的这一幕。
翩翩远远打量着裴子允,四十开外的男子,面容饱经风霜,身形伟岸高大,浓眉凤目,眼神坚毅,脸上的线条如刀刻斧凿般锋锐。
仔细说来,比起裴子允阳刚英武的面容,裴湛长相更肖母,多了一份俊美和昳丽。但一双凤眼却随了父亲,身形气势也肖父。
只见大夫人一手扶着腰,一手轻抚摸着肚子看向丈夫。
裴子允几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半拥着她,看了看她的肚子,沉稳的脸庞露出了铁汉柔情的一面,“夫人,你……辛苦了!”
大夫人笑着看他,柔声道:“阿瑾恭祝夫君凯旋。”
二人感情很是不错。
互相见过后,大家就准备返程归府了,裴子允携大军而归,自然是要先进宫面圣的。
因此,其他人回府,裴湛父子,外加二老爷裴子绥三人一同进宫。
热闹的城门处,人群逐渐散去。
宫里,圣人龙心大悦,一挥手让裴子允父子今夜归家与亲人团聚,又言明日起宫里要连着举办七天七夜的庆功宴,可不能缺席,定要喝个不醉不归。
夜晚,国公府自是大摆宴席,以贺团圆之喜,太夫人让厨房准备了枣、桂圆、莲子、长生果之类,做成了八宝饭,象征着团圆美满,讨个好口彩。
席间美酒佳肴不断,欢声笑语不止,百年世家,说不尽的富贵风流……
这几日,国公府的声誉再次上涨,圣人赏赐的物品如流水一般涌进国公府,国公爷裴子允成日里忙得脚不沾地,都没时间陪自己的夫人和肚里的孩子。
忙的不止是裴子允,还有他的儿子裴湛,大家打的自然是和国公府结亲的主意。
关于裴湛的亲事,京都众说纷纭,有说国公府会亲上加亲,和国公夫人的侄女定亲。
也有说周家实力不容小觑,和国公府结亲的胜算也很大……
当然,也有那等擅于揣摩和逢迎的权贵,觉得只要没下定,一切皆有机会,打着捷足先登的心思,对裴子允围追堵截,热情攀附……
今夜,父子俩从宫里头出来,回到府中,不少人也都歇息了。
裴子允拍了拍裴湛的肩膀:“来为父书房一趟,为父有要事和你商量。”
大夫人并未入睡,知道丈夫儿子在书房,忙命手脚麻利的侍女准备了解酒茶端过去。
裴子允坐在紫檀嵌玉海棠花扶手椅上,眉头轻蹙,喝了一口丫鬟递上来的茶水。
裴湛坐在一旁,轻声询问:“父亲可是醉了?”
裴子允微微叹了口气:“阿湛,为父一直在战场征战,保家卫国,上阵杀敌,也自有一番壮志豪情在,可如今天下初平,将将回京都,立于这高堂之上,这高堂虽无兵患所扰,却党羽林立,各种关系错综复杂,短短十余日来,为父与官员们斡旋,真有一种力不从心之感。”
说到这,裴子允的表情有些许萧然。
这一番话触动了裴湛的心思:“父亲可是累了?”
裴子允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沙场征战为父不怕,可若身居庙堂,要时刻揣摩圣意,时刻面临官场尔虞我诈,为父……确实不擅长。”
裴子允性情刚毅,喜好钻研兵法,在沙场上是以一敌十的好手,可他并不工于心计,不愿与人虚与委蛇。
裴湛思索了片刻,“西北初定,百废待兴,那边还需要屯田开荒,加上流民四窜,百姓穷困潦倒的困局还亟待解决,父亲待母亲生产完后,可以返回西北。”
说到这,裴湛又停了下来,抬头看向父亲:“难道说,父亲并不打算再回西北?”
裴子允看着儿子:“没错,此番为父归京,打算卸甲归权,我们裴家,历来是替大齐逐鹿沙场的,如今边境止戈,为父可以脱下身上的盔甲了。”
他的声音沉着而稳定:“为父掌西北兵权,如今你又执掌禁军十万,为父不擅变通却也知道,但古往今来,兵权在手也是一个烫手山芋,历来被帝王所猜忌,我们裴家如今已权势逼人,是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了。再一个,你母亲即将生产,你祖母年事已高,为父确实是想领一份闲职,尽一尽为人子的孝道,为人夫的责任。”裴湛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父亲的胸襟令儿子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