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二爷欲言又止,想说什么,但对上沈晚瓷那双亮得惊人的目光,他又将原本的话咽了回去:"好,我立刻让人去查。"
大火足足燃了四十分钟才被扑灭,连接两艘船的船板刚一搭好,沈晚瓷便要往那边走。
这样过去是很危险的,船只在晃,人站在船板上也会跟着晃,一个不稳就会栽进海里,火烧了那么久,这会儿周围的海水都是烫的。
姜二爷拉住她:"这会儿船上的温度还没完全降下来,再等等。"
沈晚瓷转头,目光从他的脸上落到他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上,哪怕她什么都没说,但姜二爷也看懂了她的意思,他松开手:"让陆烽陪你过去。"
船板很晃,站着根本没办法保持平衡,她只能爬过去。
船上还在冒着烟,沈晚瓷的脚刚踩上甲板,就再也绷不住了,双膝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沈小姐……"陆烽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沈晚瓷摸在铁板上的手瞬间被烫出了好几个水泡,她一点没叫疼,顺着陆烽拉她的力道站起来。
船已经被烧成了光架子,一眼望去,一目了然。
空气里浮动着海水蒸发后留下的水腥气,还有烧焦后刺鼻的臭味,滚烫的温度席卷着她的肌肤,此刻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明晃晃的照在海面上,涌动的海水如同一块镶嵌着珍珠的蓝色丝绸,很是好看。
沈晚瓷去了船舱,四周的框架被烧成了黑漆漆的一片,最里面的休息间里躺着一具焦尸,大半个身体都被挡着,只有脚露在外面,从骨架大小来看,是个男人。
陆烽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挡在了沈晚瓷面前,在他眼里,女人都很麻烦,见到这种场景除了会尖叫,就是会晕倒,什么忙都帮不上不说,还要制造麻烦。
这船被烧得就剩下个铁架子,到处都是滚烫的,沈晚瓷真要晕倒了,他就只能将人抱着了。
想想就麻烦。
沈晚瓷拨开他,迈着步子,缓缓的朝着那具尸体走过去,她走的很慢,呼吸粗重,心跳剧烈得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一般,被海水湿透的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但这会儿又别汗湿透了,黏答答的贴在身上。
陆烽拉住她:"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
沈晚瓷拒绝的很坚决:"不,如果不是他,我不会有什么夸张的反应拖你后腿……"
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失声了,费力的咽了好几下喉咙,才终于能说出话来,只是声音涩得厉害,粗噶难听:"如果是他,他肯定希望第一眼见到的人是我。"
陆烽:"……"
他想象了一下他的父母,虽然自己那时候年纪小,但还是隐约有点印象,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都在吵,次次都是为了钱。
那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夫妻,更像是杀父仇人。
走得近了,那人的全貌也露出来了,整整烧了四十分钟,都已经成焦炭了。
沈晚瓷只看了一眼就转过了身:"不是薄荆舟。"
陆烽一脸认真的盯着看了一会儿,有点好奇:"你怎么确定不是薄总?"
"……太丑了。"
"……"
陆烽心里刚升起来的那点儿改观瞬间就消失无踪,他就不该对女人抱有希望,烧焦的人不都是这样?还能有烧得很好看的?又不是烧工艺品。
他几步跟上已经快要走出船舱的沈晚瓷,"的确不是薄总,根据身高比例的推算,这人应该是二爷。"
沈晚瓷没吭声,一路走得飞快。
知道不是薄总,难道不该喜极而泣吗?
正当陆烽怀疑她是不是没听到自己的话时,就听到‘哇’的一声,沈晚瓷站在甲板边缘,弯下腰,吐了。
姜二爷已经带人搜完一楼了,下面也有两具尸体。
姜二爷给沈晚瓷递了张纸巾,又开了瓶水递给她:"尸体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等警察带回去验明DNA才能最终确定身份,打捞队也已经在附近海域打捞了,这里让陆烽守着,我们先上去,吃点东西,换身衣服,也给他们带点换洗的衣服上来。"
沈晚瓷看了眼忙碌的众人,"恩。"
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话想要劝她的姜二爷:"……"
要是沈晚瓷崩溃得大哭大闹,他反而放心些,但她这么理智,又这么听话,他反而不放心了,"晚瓷,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别憋着。"
"他好好的,我为什么要难受?姜二爷想要钱,我去给他筹,不就是十吨黄金吗?我去找,"她用力的搓着手指,手指上的水泡被搓爆了,又被她暴力搓揉过,很快就血肉模糊得一片了:"等上岸我就给悦织打电话,让她帮我多接几个私活,之前香香还说有几个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想请我当设计师,我一定能凑得出来。"
"晚瓷,"姜二爷看着她被折腾得惨不忍睹的手,一把攥住,想要训斥,但终究还是忍不下心:"既然要凑钱,那就好好保护你的手,手伤了,怎么接活?"
回去的路上,沈晚瓷把自己蜷缩在沙发上,不说话、也没哭,像尊没有生命力的石雕娃娃。
姜二爷想安慰她,但那些干巴巴的安慰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虚伪,又怎么说服沈晚瓷。
上了岸。
在路边的小餐馆随便点了几份菜,沈晚瓷根本不需要他劝,端起碗就吃,也不挑食,夹到什么吃什么。
她得吃饱了,才能继续去找薄荆舟。
姜二爷眼眶微热,刚要叫她慢点,车子旁突然传来了巨大的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