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他只是脾气不太好,他也不求他能够多良善,只要莫要行事不端、莫要去祸害无辜人就行了,可是,他偏偏违背了他的教导。
柱国公也拿到了供词,但他并没有认真看,因为自始至终,他都很清楚他的孙儿是什么样的性子。
但是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嘉懿还是个孩子,不懂事也正常,至于他害死的那些人,不过是一些贱民,死了也就死了。
就是嘉懿千不该、万不该选中了贺无恙。
贺家正得用,现在可不能得罪。
或者说,得罪了也无所谓,但是不能留下把柄,偏偏那孩子傻,被逮个正着。
郑珣突然蹲下身,看着他,语气稍稍和缓:“柱国公,血脉固然重要,但是你总会有别的血脉,杨嘉懿罪不容诛,本宫给他一个痛快,已是仁慈。”
被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这一刻,柱国公脑中“轰”的一声,他明白了,他的权势不够,无法让郑珣恐惧,也不能奈何她。
她身后有皇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发热的头脑忽然就冷静下来,他不能再闹下去。
皇帝此刻看到他的眼神是冷的,对方一定会力保自已的女儿。
这一次,他只能退。
一向爱用权势解决问题的他,忽然就尝到了被人以势压人的滋味。
他阖着眼,遮住其中的冷意:“是臣没有教导好嘉懿,他落到这个地步,也是罪有应得,怪不了公主。”
他磕了个头,压抑着内心的悲愤,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御书房。
他没有行礼告退,但是这个时侯没有人会计较他的失利,因为他现在是一个遭受重大打击的“无辜”老人。
他离开后,老太师也没有待多久。
御书房再次安静下来。
太子松了口气:“你呀你,把他们挑衅发疯后还敢靠近,幸好这次没有受伤。”
皇帝后知后觉发现自已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这个时侯,他才敢大口呼吸。
真的,哪怕是他皇位岌岌可危的时侯他都没有这么慌张过。
他有些恼怒郑珣的冒险,故而冷着脸,没有跟她说话,坐回去继续批折子。
他被气到了,发誓从此要让个莫得感情的父皇,所以他摆出冷漠的模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在生气”的讯号。
生怕郑珣没发现,他放下奏折的时侯却动作极重,不断发出“啪啪”的重响。
可惜的是,郑珣真没有发现老父亲复杂别扭的心思。
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女儿来哄,皇帝如梦初醒,尴尬地抠了抠脚趾,默默恢复了正常。
太子好奇地问:“你就这样放过他们?”
郑珣无辜地摊了摊手:“那不然呢?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还能拿他们如何?”
皇帝淡淡道:“老太师的愧疚大概是真的,但柱国公可不是什么宽宏的性子,你要当心了。”
“知道了。”
……
第二日,贺无恙终于醒来,虽然依旧虚弱,但到底脱离了危险,就是还要将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好起来。
贺家只有他一人在,皇上不放心,把他带进宫中照顾。
皇宫有几处为大臣夜里议事后歇息的院子,贺无恙就被安置在其中一处。
随着贺无恙一起进宫的还有袁大夫。
想着自已吐了皇帝一脸口水,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进宫的。
忐忑地将贺无恙安顿好,他果然迎来了皇帝的召见。
“袁大夫,劳烦给建阳长公主诊个脉。”
皇帝刚刚从忙碌中脱身,穿着一身威严的朝服,说话的语气是不可置疑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