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守忠几乎是咬牙切齿回答,双眼死死盯着沈逾白。
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要他的砚台送给朱先生,他不愿意就故意把砚台写上自己的名字。
这样的砚台根本无法送人,连鸿业都不能拿去用!
你个败家子!好好的砚台怎么弄成这样
郑氏气得对着沈逾白破口大骂。
江氏也心疼得厉害:逾白啊,你若实在舍不得,跟我们说清楚就是了,我们也不会强求,实在没必要糟蹋东西。
沈逾白淡淡道:我如今连走路都没了力气,如何能在砚台上刻名字当年我年幼,怕砚台被别人惦记,用刀一点点刻出来,当年字写得不好,字写得松散,跟如今的字迹全然不同。
这话让众人神色讪讪。
可不就是惦记了他的砚台。
沈守忠脸上满是不忿,想要说什么,却被沈老爷子喝止。
既然砚台写了逾白的名字,我们再准备其它拜师礼。
沈老爷子深深看了眼砚台,摆摆手:还给逾白吧。
郑氏把砚台重重往罗氏手里一放:赶紧带他回屋,别出来祸害人。
罗氏宝贝的抱紧砚台,也顾不上被家里嫌弃,扶起沈逾白就要离开。
沈逾白勉强对着沈老爷子行了个礼,撑着出了屋子。
这么一番折腾,他出了一背的虚汗。
腿也发软,只能扶着墙壁往前挪,速度极慢。
主屋响起沈守忠愤怒的声音:都要死的人了还糟蹋好东西!
罗氏死死咬着嘴唇,双眼噙着泪。
沈逾白脚步一顿,抓紧他娘的手,平缓呼吸后回头对着门口道:大伯莫要过于担忧逾白,逾白必定努力活下去,绝不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不孝之事。
屋子里响起长条凳摔在地上的声音,还有人小声说着什么。
沈逾白掀起嘴唇,对罗氏道:娘,我们回吧。
娘背你!
罗氏欣慰地擦干泪,蹲到沈逾白前面。
夏季穿的衣服薄,她躬下身,沈逾白能清楚看到她凸起的脊梁骨。
沈逾白笑道:我能走。
罗氏拗不过他,只能扶着他一步步往屋子里挪。
几步路却让沈逾白走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
回到屋子,沈逾白已经像是从水里捞起来,坐在床上后心好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罗氏赶紧找了块布给他擦汗。
汗不擦干容易着凉。
沈逾白喘着粗气,眼神却越来越亮。
三年来他头次能走这么远的距离。
不过吃了两回药,身子便比以往好了不少。
他从未如此确信自己能活。
罗氏忙完,将砚台拿出来心疼地擦着:好好的砚台被划花了。
这样才不会有人惦记。
沈逾白说完又猛咳起来。
整个身子都咳得颤抖,喉咙腥甜,他哇一下,吐出一大摊血。
耳边传来听不清的惊呼声。
眼前模糊,意识渐渐消退。
他强撑着摸出枕头底下压着的药,只一个动作却像耗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
心中莫名闪过一个念头:若是一会儿苏锦姑娘传信,自己不能及时回复,会不会惹恼她。
眼前一片漆黑,他再看不见四周,身子歪在床上没了意识。
手里却紧紧用油纸包着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