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赦问道:你家山主是大大名鼎鼎的武道宗师,我这拳法比之如何
钟倩说道:晚辈眼拙,境界太低,想来是各有千秋吧。
姜赦挥挥手。
钟倩呲牙咧嘴着一瘸一拐,蹒跚离去。
没过多久,门口那边出现一个老人,谢狗立即笑道:徐大侠!
姜赦看了眼道侣,妇人便去拿酒。
徐远霞笑着解释道:睡不着,干脆散步赏月,不小心就走到了这边。怎么回事,动静不小。
自从被绑架来此,徐远霞就在山中暂住。
青山绿水,白纸黑字,总是那么驻颜有术。
不知羡煞古往今来多少听不得迟暮二字的英雄,见不得一丝白发的美人。
姜赦,徐远霞,年龄差了一万多年的两个男人,就是这般一见投缘,不讲道理。
在朱敛那边,因为姜赦到底是知晓他的根脚,所以哪怕再顺眼,攀谈言语,终究还是有所保留。唯独在这个自称少年边军武卒出身、青壮时闯荡江湖、年纪大了便回乡开了一座武馆、近些年在编撰一本山水游记的徐远霞,让姜赦倍感投缘,十分聊得来。
姜赦在这个老人这边,真正卸下了全部的心防,五言却不觉意外。
不管是性格脾气,还是东拉西扯的闲聊言语,以及徐远霞的人生经历,都实在是太对姜赦的胃口了!
姜赦笑话道:徐老弟当年何等豪杰,活着离开战场,大髯佩刀,孑然一身,斩妖除魔,又是何等潇洒,与那江湖偶遇的小道士相契也就罢了,当初怎么认了陈平安这么个小兄弟。徐老弟屈尊了。
徐远霞大笑不已,谁说不是呢。
从扶摇麓道场那边悄悄赶来,站在宅子门外,陈平安停步片刻,没有走进去。
就让两位老江湖多聊几句江湖。
在扶摇麓,哪怕有刘羡阳亲自传授剑术,依旧进展缓慢,一来这门剑术,有一隐一显两道门槛,明面上的,当然是需要极高的悟性,与之契合的澄澈剑心,暗处的,却是个奇怪的要求,
需要剑修要么全然无梦,要么剑修极其多梦,而且寤寐间能够记住梦。
先前陈平安能够过门槛,学习剑术,就已经殊为不易。
再者归功于一片混沌的人身天地气象,也让陈平安练习这门剑术,可谓苦不堪言。
再有谢狗在旁边帮忙衬托,就显得陈平安尤其愚笨,资质极其一般了。
来到竹楼,在崖畔看那皎皎月色,看那棋墩山,三江汇流之地的红烛镇,灯火辉煌。
白天在衙署,翻阅了一下礼部的山水卷宗,长春侯杨花极为务实,大渎侯府不接受任何道贺,这几年中她独自巡视辖境郡府,不需要任何随从、车驾,不与当地山水官场打招呼,足迹遍及数千个县。
相对而言,淋漓侯曹涌,就是按照官场规矩行事,手腕老道,执政勤勉,是另外一番气象。
陈平安还查阅了刚刚补缺上任的钱塘长岑文倩,还有家门口这边的铁符江水神白登。
此外亲笔通过了礼部建议,准许玉液江水神李青竹,平调至蔚州泥蛇江畔建祠塑像。同时让泥蛇江水神苏蕤与之对调,前往玉液江赴任。
陈平安喊来谢狗,说要出门一趟,看看大渎沿途光景,顺便验证一番仿三山符的效果。
谢狗自无不可,那本山水游记又要增色几分!
数次祭出唯一缺点就是缩地不够远的赝品三山符,在群山稍作停步,往中岳地界那边赶去。
东西大渎来自南北万山中。
大骊邯州,邱国京城。
一处御道附近的早点摊子,一个木讷青年跟满脸雀斑的少女,将那金银细软一并装在斜挎包裹里。还需等待城门解禁,就先在这边落座,对付一顿,他们要了两碗价廉物美的馄饨,馅大皮薄,还有紫菜,虾干,切成丝的五香豆干。桌子中央插满筷子的竹筒,摆着各色香油酱碟。
青年抽出一双筷子,先习惯性往桌上轻轻一戳,埋头吃了起来。
少女斜过身,背对着摊贩,再从袖中摸出帕巾,将那筷子擦拭了几下,开吃。
夹起一个馄饨放入嘴中,少女眯起眼,细细嚼着,美味。
青年瞥了眼她,三文钱一碗的路边摊馄饨,倒是给你吃出了一副大家闺秀的派头。
杨柳弱袅袅,十五少女腰。身段是极好的,可惜了脸皮不俊俏。
摊贩又给隔壁桌的新客人,端去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用那娴熟的大骊官话,笑着说了句客官慢用,便继续忙去。
少女小声说道:哥,这边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离开我在院子里边才种下的花木呢,花了好几两银子,带也带不走。
他们都覆了一张江湖人常用的面皮,出门在外兄妹相称。前些年在这边落脚,开了一间小本经营的米铺。
头别一支墨玉簪子的青年只是嚼着馄饨,少女知道他一贯小心谨慎,便以心声问道:你不是说邱国还挺好吗,都想要在这边找个机会开山立派。我猜是不是又有仙师看破了我这张面皮底下的相貌,哥,对不起啊,又连累你搬家了。
青年面露不悦,不耐烦道:跟你说了多少遍,我不是如何在意你的生死,我只是担心将你随便抛下,惹恼了那位性情叵测的传道人,我这辈子便无望大道了,只能当这朝不保夕的山泽野修,常年烂泥潭里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