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更是直接身陷死地。
陈平安抬起头道:你这么想我写完这道斩锁符是在图谋什么吧
金袍老蛟仔细打量了一番少年,笑着点头道:自然。只不过现在说这些没意义了,浪费我这么多时间,你稍后的三魂七魄会被制成一枝枝蜡烛灯芯,在蛟龙沟水底燃烧上百年。
陈平安瞥了眼握有小雪锥的左臂,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提起,不单是这条胳膊,满身鲜血从七窍和肌肤渗出,潺潺而流,死之前,我一定要写完这两个字。
金袍老蛟眼神阴沉,笑道:少年郎有志气,我拭目以待,而且不惜亲自为你护法,可莫要再让我失望了啊。
陈平安咧咧嘴。
抬起右手手臂,胡乱抹了抹眼睛,擦去模糊视线的血污,大致看清楚雨师空白处的符纸位置,然后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道:作甚务甚……作甚务甚……
一瞬间。
陈平安开始落笔于符纸。
金袍老蛟嗤笑道:少年,这可不是什么雨字啊,是不是受伤太重,脑子也拎不清了
又一瞬间。
金袍老蛟再无半点笑意。
符纸之上,不再是所谓的符箓一点灵光。
而是一缕神光在迅猛凝聚。
陈平安只是保持那个姿势,不是不想动,而是实在无法动弹了。
这张斩锁符,已经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斩锁符。
因为不是作甚务甚,雨师敕令。
而是作甚务甚,陆沉敕令。
陆沉敕令!
而那位金袍老蛟同样是纹丝不动,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陈平安嘴唇微动,默默感受着笔下纸上的那些温暖神意,福至心灵,嗓音颤抖,轻声道:我见到书上有说过,圣人有云……
陈平安咳嗽不止,总算说出后半句话,潜龙在渊。
这口头上的八个字,仿佛比起符纸上的八个字,丝毫不逊色。
总计十六字,落在蛟龙沟当中,简直就是一阵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诺!
谨遵法旨!
一声声从蛟龙沟深处响起,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天地寂静。
数十位金袍老蛟融入一个身形当中,他低下头,拱手抱拳,但是满脸狞笑,领旨之前,少年死吧。
蛟龙沟上空,一道粗如山峰的金色剑芒从天而降。
直直落向少年头顶。
有人能救一救,但是不愿意,例如那位竹衣少年身边的元婴老妪。
有人想要救,但是为了范家大业,只能选择退缩不前,比如桂夫人。
有人是无可奈何,不惜换命给少年,比如那位近在咫尺的老舟子。
更多人是看热闹而已,大局已定,还需要紧张什么
陈平安在这一刻,好似一切人心世情都已洞悉,可是神色不悲不喜。
袖中滑出一对印章,山水印,停在头顶上空。
那道金色剑光崩碎之后,一对山水印,只剩水印,山印已无。
大道之上。
一人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