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叫秦怡,家在临市,来云市上大学。
记忆像突然打开了通道,把一个个生活的片段塞进了我的脑海。
我发现我只有近年的记忆是失去了的——童年直到大学一年级的记忆都还在。我想起自己来自一个单亲家庭,母亲是全国最著名的时尚杂志的广告部总监,总是忙于工作,一年中没有几天是在家的,我和她并不亲密。
从小时候开始,大部分的日子我都是和保姆在家,那是一个位于市中心别墅区的房子,一共两层,附带一个小阁楼。一层的客厅里有巨大的落地窗和坐落在窗边的钢琴,但是我并不喜欢那里,我的乐趣在于坐在二楼浴室的浴缸里玩泡泡,从我收藏的几百个芭比娃娃中挑出几个来陪我一起玩,于是金发碧眼的公主们坐在黄色的橡皮鸭上,行驶在白色的泡沫上。
“你的情况基本已经稳定,等下我们就会把你从重症病房转到普通病房里。”医生在我身边说。
普通病房的空气和重症病房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而除了空气外的其余环境因素就更和我无关了——我全身上下唯一能动弹的就是眼睛,以及脖子能转动一点点角度。
但是普通病房可以探视。
“有人昨天就要来看你,不过当时没让进。”一个身材娇小的小护士告诉我,“好像是你同学,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救护车送你来的时候他们就跟在后面,后面还几个别的人也来过,不过被告诉不能进之后就都先走了,只有他俩一直等着。”
我心里一动。
男生应该是乔巍山。
我在大一下半学期的期中考试后答应了乔巍山的表白,他是我的男朋友——前提在我全无印象的之后时间里我们没有分手。
而此刻我确定我们绝没有分手。
这是没有任何逻辑可言的,给我答案的是百分之百的直觉——想起乔巍山的名字的那一瞬我的心里仿佛涌起了汹涌的金色浪潮,裹挟着的欢喜和滚烫让我几乎想要落下泪来,胸腔里蓬勃的心跳一声一声地告诉我,你爱这个人,这个名字属于一个你深爱的人。
但是女生是谁呢?
我在脑海中搜寻了片刻,没有答案。
我大一的时候当然也有一些玩得不错的女同学,但是毕竟只是认识第一年,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仅限于一起逛街喝酒,没有太深的交情。
我并不确定那个我是和她们中的哪一个在日后建立起了更深的友情。
“他们现在应该还在外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要不要叫他们进来?”小护士非常善解人意地问我,“你要是同意就眨两下眼睛。”
我赶紧眨了两下。
“好的。”小护士走到门边,对着外面道,“那个。。。。。。是叫秦怡小姐么?进来吧。”
有那么一瞬间,我没反应过来。
她刚才叫“秦怡”?
是对着外面叫的?不是在叫我?
这个小护士大概是新来的,患者和家属的名字都搞不清。
也许人家只是图省事,意思是“秦怡小姐的家属”。。。。。。管他呢,反正能传达意思就对了,别纠结那么多。
但是没来由地,我心里突突一跳,似乎昭示着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很快,门口出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
我艰难地将脖子转动了一个小小的角度,侧过眼睛向她望去。
我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我全身的血“轰”地一下涌到了头顶,病房里的一切融化成了一片混沌不清的白,白色海洋的中间站着唯怡怡个彩色的女孩。
她打扮得很漂亮,撞色拼接的衬衫和阔腿九分牛仔裤,配一双限量联名款的格纹帆布鞋,随时可以走进任何一本时尚杂志的街拍插图里——除了由于一夜没睡外,她的衬衫被蹂躏得皱皱巴巴,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型款。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她的脸。
非常漂亮的鼻子,高而直,鼻尖精巧,奠定了整张脸一个漂亮精神的基础,唇形小巧,最有辨识度的是那双眼睛,单眼皮,微微上挑,有点像狐狸,是清纯又精灵的狐狸。
这是属于“秦怡”的脸。
这是我的脸。
我见鬼一般看着她。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