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到底存了几分人性,慌忙中脑海中闪过个念头。
忙道:“不成的,不成的,我和我那娘子早已和离……哪里能卖她……”
沈砚摇头不应,那李二公子闻言笑了声,回道:
“和离了又如何?听你从前讲,她一弱女子带着孩子,在此地并无旁的亲眷,也未曾再嫁,只你一个前夫在旁时不时看顾些罢了,既是流落异乡,又无父兄帮扶,在此地更无靠山,你这前头的夫婿,便是闯她卧房强占了她身子,官府也不会管的,卖了她再名不正言不顺又怎样,只要官府不追究,她也无处喊冤,你怕什么?”
这世道就是如此,和离的女子归家后若有父兄看顾也就罢了,若是无有父兄照料,又不曾改嫁,更无甚依仗,前头的夫婿自然还能将她视作所有物。
女子不是人,只是依附旁人,刻意随意买卖的东西。
莫说是人口市上,卖自己妻子给旁人生育子嗣换银钱的可耻之人。
就连和离了的夫妻,只有那女子未曾改嫁,前头的夫婿闯入妻子卧房逞凶,旁人也不觉得是强暴,报官去了,官衙也只是和稀泥了事。
这些事,李二公子知道,沈砚知道,萧璟更知道。
这世道本来就不公,女人更是没有说不的权利。
萧璟介怀云乔始终对沈砚不曾绝情,便存心要让她知道,沈砚这样的存在,会让她吃多大的苦头。
那李二公子一声声的话语落地。
威胁声和着蛊惑音,在沈砚耳畔回响。
他视线犹疑,自己也在犹豫。
是啊,云乔又不曾改嫁,对外只说是他娘子,无人报官,谁又知道不是。
何况李家势大,就是有人报官又如何。
心思几经转圜,沈砚自己也动摇了。
脑海里却突地闪过,从前在扬州时,云乔泣泪骂他的言语。
那时云乔偷情在先,他既妒又恨,也是为了保全沈家,逼她去伺候萧璟,还算能说服自己。
可今日,是他自己涉赌,欠下巨债。
云乔也已经同他和离。
犹豫再三,沈砚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别……此事万万不成……求您通融通融,我日后一定想法子筹到银子给您……”
沈砚话说得语无伦次。
李二公子奉命办事,绝不可能给他通融。
闻言彻底没了耐性,冷笑了声,动手将人从地上拽起。
声音满带威胁道:“不成?这可由不得你
话落,拖着沈砚出了内室。
雨水越下越大,一行人在雨中拖着沈砚离开。
……
雨水如注的夜,小院里,云乔从噩梦中骤然惊醒。
她一头冷汗起身,垂眸望向身边,却忘了梦境里是什么情形。
女儿睡颜安详,婆婆也睡得沉沉,此刻鼾声正浓。
云乔心头砰砰地跳,说不清缘由。
她抚着心口轻拍,披衣从榻上起身,行到一旁桌案处,给自己倒了盏早已冷却的浓茶。
茶水入喉,外头风雨阵阵,云乔睡意渐消,心头莫名的慌乱,稍缓了些。
小丫头在床榻上睡着翻了翻身,把盖在身上的薄被给踹了开来。
云乔瞧着摇头,搁下杯盏,转而走回榻边,动作轻缓的给女儿掖上被子。
小孩子雨夜睡得满头汗,云乔取了枕边软帕,给她擦着额上汗珠。
边擦,小丫头便蹙紧了眉头,嘟着嘴梦呓。
云乔唇边不自觉微勾,眼底溢满笑意。
她想,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市井安逸,自食其力。
让她可以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点点长大,陪着她笑闹看着她玩乐。
只盼着时间能慢一点,再慢一点。
再不会如从前一般,觉得日子艰难,度日如年。
云乔笑眼温柔,瞧见女儿唇上起了些干皮,便拎过案几上的水壶,给女儿倒了半杯温水,预备给孩子润一润口。
突地,门外一阵疾风骤雨,刮得门窗砰砰作响。
云乔心猛掉了下,蹙眉往门窗处瞧了眼。
窗户被疾风吹开,透过窗,只见院门猛地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