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威胁声落,瞧着她那双眼睛,心底密密麻麻的烦躁,他怕再多看,就又改了主意,半点半刻也舍不得放。
于是闭了闭眸,逼着自己心思沉寂。
再抬眼时,目光里寒意冰冷压过了不舍和纠葛难言的情愫,掐着她脸颊的手狠了狠心,用力将人脸扭到一旁,连带着把云乔整个身子,都摔在了马车上。
云乔人被摔在马车上头,脑袋不小心撞在了车壁上,晨起时精心梳妆打扮出的发髻,被砸的散乱,鬓边那支步摇从发间铁坠于地,碎裂成两半。
形容狼狈的云乔,在乱发间抬首,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冰冷中带着解脱。
左右是离开了他身边,日后天长日久,如他所言,他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尊荣,自然会有无数个女人,难道还会费心盯着她的行径吗。
他而今不允她去寻她的女儿,可一年,两年,五年,乃至十年后呢?
人生漫漫长路,萧璟要不了多久就会忘了她,届时,她一个在他记忆里都没了模样的人,离开京城,去寻自己的女儿,有什么不能的。
云乔如此想着,难得真有几丝感谢萧璟。
她将脸上半掩着面的乱发掖到耳后,昂首瞧着萧璟,唇瓣微勾,浅淡的笑了笑,俯身叩首,声音难得柔顺道:“民妇多谢殿下放过
傻姑娘啊,他哪里会真的放过你呢,即便盛怒之时,真的放你离开,难道当真能放过你吗?
萧璟自己或许都未必能意识到,他以为的疲惫失望的放过,其实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想让云乔在别处吃尽苦头,好想起在他身边的几分好。
可云乔却以为,经此一事,他真能放过自己。
于是她叩首之时,也是真心谢他,话音都有几分柔意,连怨憎都消融了许多,而立在马车外头的萧璟,瞧着她这副姿态,心底却只有冷意。
瞧,多么没良心的白眼狼,自己费尽心思待她的好,得不到她半点感念,送她离开却换了她一句谢。
萧璟如此想着,低首冷笑,哑声道:“云乔,你自求多福,我也想好好瞧瞧,没了我,你会不会当真过得顺心称意
话落,便攥着那帘子,将车帘阖上。
寒声吩咐护卫道:“动身!”
车帘子落下,将云乔和萧璟隔开。
马车内的云乔委身倒在车上,身子裹着他的并不合身的外袍,唇角还有萧璟硬撑开时,留下的浅淡伤口,鬓发也散乱狼狈,贴着马车车壁才勉强没让自己倒下。
马车外的萧璟,接过奴才递来的干净衣袍穿上,目光沉冷薄寒,吩咐道:“走,去官妓坊
话音传到马车里,落进云乔耳中。
她听着他的话语,低眸瞧着地上碎裂的步摇,疲惫又解脱的阖了阖眼。
是啊,他本就是权贵出身,妓馆玩乐,蓄养家姬,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他能在佛寺里对自己不规矩,便不会是什么端方文雅的正人君子,那官妓坊,怕是早不知去过多少次。
上回才会那样熟门熟路的将她带去,让人拿那些手段羞辱逼迫折磨于她。
今日去官妓坊寻欢作乐,也再正常不过。
他不是说了吗,天下之大,他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其实她自己,之于萧璟,和官妓坊里的女子,又什么两样呢。
都是榻上供他泄欲的玩意罢了。
萧璟从前在扬州时榻上说的那样情话,哄着她说,他只有她,她竟蠢的信了他的谎话。
云乔低首苦笑,抬手抹了抹眼尾的泪。
马车摇摇晃晃驶远,外头负责护送云乔的陈晋,轻叩了下车壁。
云乔听到动静抬眼看去,微微撩开了车帘子。
马车外的陈晋瞧着眼尾微红的云乔,愣了瞬神。
云乔瞧他并未言语,眉心微蹙,低声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唤我吗?”
陈晋听着她的问话,稍稍回神,无声攥紧了掌心的那枚玉佩,
那是云乔托他给她女儿的。
他那时还以为云乔已经决定做东宫的侧妃娘娘,却没想到,短短一日,事情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其实今日一早,陈晋便打听到了云乔女儿的下落。
萧璟吩咐护卫将云乔女儿和沈砚送往一处江南小镇安置,那护卫办完了差也曾回京述职,而陈晋,恰好和其是同僚,自然不难打听到。
关于云乔女儿的下落,在萧璟眼里,只是寻常小事,又非国政机要,萧璟只是想瞒着云乔不让云乔知道,却不会将其视为要紧之事半点不泄消息,更不会在自己护卫跟前多费什么心思隐瞒,是以陈晋轻易就打听到了云乔女儿的下落。
云乔乍然被萧璟送回去云家,陈晋并不知晓缘由。
他也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心思。
既瞧着云乔这般狼狈的模样心疼,又想着,是不是,从此之后,云乔就只是一个和离归家的妇人,与东宫与殿下,再无干系。
他轻叩车壁,原是想着,告诉云乔,她女儿的下落,也将这枚她交代自己交给她女儿的玉佩,还给她。
可是这一刻瞧着云乔的模样,他却突然鬼使神差的,攥紧了掌心,想将那枚玉佩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