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弘深对太子的反应并不意外,太子甚至并未考虑这件事对朝廷和百姓的影响,只下意识想打压他。
一想到以后太子登基,宋弘深都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遇上这样的君王,他怕边城的皑皑白骨最后都沦为一场可悲的笑话。
他是武将,守护疆土护卫百姓是他的职责。就算战死沙场,于他来说也是死得其所。
他只怕主君昏庸,换来将士们无谓的牺牲。
所以太子话音刚落,宋弘深就上前了几步,冷凝的目光直视太子。
“臣请问殿下,我们将士的职责是什么?”
太子傲然答道:“自然是守护疆土,护卫大周子民。”
宋弘深又问,“那做海运生意的商户,是不是大周子民?”
“他们纳税,赈灾,该出的力可是一分都没少出。”
太子不屑地说道:“那又怎样?忠勇王想说什么?纳税赈灾是他们该做的,却不是使唤我大周水军的理由。”
宋弘深怒极反笑,继续问道:“臣再请问太子殿下,身为大周水军,剿灭海上贼寇是不是他们的职责?”
太子点头道:“那是自然。”
宋弘深沉声道:“既然剿灭海上贼寇是他们该做的,那这事就解决了。只要朝廷能剿灭那些贼寇,做海运生意的商户就愿意替朝廷分担造船的银子。”
太子神色一怔,觉得被宋弘深绕进去了。
他连忙说道:“这是两码事,剿灭贼寇是我大周水军的职责。但是一旦收了商户的银子,那性质就变了。”
他又郑重地对宣德帝说道:“父皇,儿臣以为这是两码事,不可混为一谈。”
宋弘深神色莫名,未等宣德帝开口,他先说话了。
“臣还想再问殿下一句,若是咱们的水军在训练的时候,遇上贼寇抢夺商户财物,该不该上前驱逐贼寇?”
太子点头,“自然应该,职责所在。”
宋弘深又道:“臣懂了,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该做的都要做,只是不许收这银子是么?”
“哪怕国库空虚,不造战船明年倭寇会继续侵袭。哪怕商户们愿意为朝廷分忧,咱们也得端着姿态,不能拿这银子是么?”
紧接着,宋弘深嘲讽一笑。
又逼近了两步,寒凉的目光紧盯着太子。
“臣最后一个问题,在殿下心里,到底是东南百姓的安危重要,还是打压宋家重要?”
最后一句,宋弘深音调压抑到了极致。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定在太子的脸上。
太子下意识别过头,“无奸不商,商户拿出这银子,还不是为了减少损失?”
“忠勇王别给本宫扣帽子,本宫可不是为了打压宋家。”
只是在宋弘深的强势压迫下,这句话怎么听都透着心虚。
宣德帝看着两人对峙,忽然发现前几日觉得太子成才了,就是错觉。
若太子真的成才了,怎么会在宋弘深的威压下,没了气势。
此时两人站在一处,宋弘深俨然就是上位者的姿态和气度。
反观太子,连抗衡都难,直接落了下风。
太子这不是找磨刀石,这是给自己寻了把锋利的尖刀,一招不慎就会刺向他。
宣德帝忽然环顾大殿,视线在文武朝臣脸上扫过。
这些人,文可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他在位,大殿上就是明君贤臣一派和睦的景象。
就怕他不在了,太子德行和能力压不住这些人,长此以往必起祸乱。
宣德帝心里叹了口气,若是有一两家不服不忿的,他大可以在太子登基前,替他扫清前路。
可现在是太子能力不行,他还能把文臣武将都杀光么?
他之前就存了废太子的心思,此刻这想法格外强烈。
可每次升起这心思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静如大和尚圆寂前的话:皇长子登基,大周就会是一番新的景象,成就从未有过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