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搬行李的小丫鬟暗暗打量,手上又掂了掂重量,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姜家在京城算不上什么大户人家,但宅院却在通级官员中算大的,因着姜家往上数几代,都颇为富裕,是一方巨贾。姜老太爷中了进士后,家中便花大价钱又托了一些七拐八拐的关系,好不容易给他置办了这处宅院。
姜家不缺银钱,姜老太爷又争气,这么些年一直在升迁。两下一凑,经过多年经营扩大,姜府比起通品级的官宦人家,宅院要大上许多。
姜家姜大爷为家中嫡长子,现在是一个六品的工部郎中,虽官职不算高,不过姜大爷刚过而立之年,等过几年再往上升一升还是可以的,前程算不上差。
这也恰恰是姜老夫人魏氏看不上苏氏的原因,论前程,自家儿子才三十有四便已官至六品,眼看着再往上升一升也并无不可。
论家世,在京城中,姜家也算得上财帛富足,又有姜老太爷这个官居三品的父亲,勉强称得上一句家学渊源。
论品性样貌,姜大爷相貌不错,品行端正,为前头的卢氏守孝一年不说,这几年也并未纳妾,院里头也只有两个好些年前纳的妾室,并非贪财好色之辈。
无论从哪一方面,他这续弦之位都可以好好挑选,甚至京城中许多夫人都暗地里跟她打听过。
可他却要求娶一个平民寡妇不说,还带着个拖油瓶一块进府!!!
这可戳了姜老夫人肺管子,她自是不愿,得知消息后在自个院子里骂天骂地不必说,府中众人都跟着战战兢兢过日子,生怕撞上枪口,让姜老夫人抓着出气。
毕竟姜家可以说是姜老夫人前前后后一把抓,她既要操心府中的银钱,掌着中馈,又要操心外头跟各家大人之间的关系,逢年过节送些什么她门儿清。府中下人都是在她手下讨生活。
但无奈自已儿子坚持,加上儿子劝说自已孙子孙女需要一个门第不算高的继母,若是门第高了,纵使自家小心防范,也怕无形中亏待了他们。
京城中那些个世家大族里头的一些流言她也不是没听过,哪家没有些许龌龊,有些更是骇人听闻。
孙子姜淮砚是她亲手带大的,姜大爷也算拿捏了姜老夫人的七寸,又经过大半个月的拉锯,才勉强答应下来。
至于姜老太爷,他不管这些,致仕后极为潇洒,天天喊着儿孙自有儿孙福,没事就带着几个姨娘去京郊的别院住着,对外宣称自个身子不好要静养。当然,至于是不是静养姜家下人众说纷纭。
姜老夫人并不管姜老太爷怎么想,只暗地里跟身边的嬷嬷抱怨,姜老太爷本就不是个操心儿孙的。
云嬷嬷带着林记记和王嬷嬷走了半刻钟,才到达苏氏住的院子。
林记记到时,丫鬟仆妇进进出出,井然有序,规矩格外好。还未进门,苏氏便迎了出来,一旁一个面生的嬷嬷扶着她,生怕她走快了。
苏氏梳着妇人发髻,露出她姣好的面庞,只见她眼眸含水,弯弯的柳叶眉更是如百般柔情在身。身着葱绿色软烟罗褙子,下着奶白色百迭裙,乌压压的发丝只简单的簪着一支步摇,随着她的步伐慢慢晃动。
整个人既有妇人的妩媚,又带着被人疼宠的娇羞。
苏氏现在在姜家过得不错,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
苏氏对这个疼爱了几年的女儿,还是有很深的感情在的,更何况当初的林父待她极好,她们二人也算心意相通。林父走了,对于林父唯一的孩子,她自然看重。
对于这个年轻了许多的母亲,林记记也有些苦涩。她知道她母亲的性子,若说她母亲不好,自然也不是,但在上一世的经历让林记记明白,对于苏氏来说,比她这个女儿重要的东西太多了。
可到底血脉相连,孺慕之情并不是能轻易消散的。
苏氏鼻头一酸,泪眼朦胧的拉过林记记,哭着说道。
“记记,这些时日,你有没有想娘亲。”
闻着苏氏身上熟悉的味道,纵使林记记这几日都暗暗跟自个说,不能哭,不能让旁人笑话,可真到了这个时侯,她的眼泪却根本无法控制。
“娘,记记想你。”
她现在年岁不过八岁多,长得珠圆玉润,肤色白皙讨喜,纵使不喜欢小孩的人,都忍不住捏捏脸,抱一抱,更何况作为她娘的苏氏。
进了门,一旁的仆妇便端了冰镇的酸梅汤进来,苏氏抱着她,感觉到怀中沉甸甸的女儿,俨然有一种失而复得之感。
原本她是不准备带记记来姜府,可是听过王嬷嬷的话她又改变了主意。
她本就寡妇,这事无法隐瞒,若真的不带记记过来,往后还会成了旁人攻击她的筏子。
而且自从说了自个要带着记记入府,姜大爷对她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转变,或许像王嬷嬷说的,只靠美色,反倒像个妾室。
在感情浓时适当的显露她的善良和脆弱,不得不说,姜大爷心思转变,现下待她更像对待正经夫人。